破繭

作繭自縛,破繭成蝶。

春蠶吐絲為繭,將自己裹縛其中。就宛如不思進取的人,不願面對挫折而甘於平庸,不願精益求精而對不足之處作視而不見;而敢於克服困難的人,通過痛苦的掙紮和不懈地努力,沖破自己的繭,化為蝴蝶,向著夢想與抱負翩然高飛。

沒有挫折的人生,就如同永遠知道電影情節下一秒要發生什麽般無趣枯燥,正如三毛所言:「任何一份生命都有他生長的創痛與成長的歷程,在困難與挫折面前,我們唯有擺正心態正視挫折,才能度過寒冬,枯木逢春。」美斯從小身患侏儒症長不高,卻逆襲成為當代最偉大的足球巨星,用毅力成就了夢想的輝煌;史鐵生失去雙腿卻身殘志堅,用筆墨揮灑出生命的壯美,每個人就猶如一艘艘出海航行的小船,而挫折是那海上大霧,極易使人迷失方向,但他們卻不會因此而停滯不前,在未知的刺激中越挫越勇,乘風破浪,勇往直前。

在人生的半山腰上,大部分人都擠在這裏,他們叫囂著命運的不公,大喊著各種勵志名言,卻又不見任何行動。有的人兀兀窮年,握緊拳頭,攥著時間爬行;有的人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嘴上說著要努力,卻又不肯為了夢想起早貪黑。當問起為何不上山頂時,他們會回答「半山腰很好啊,我為何要上山頂呢?」可他們眼里明顯地充斥著對爬上山頂的人的羨慕和妒忌,他們畏懼眼前的荊棘,自欺欺人地說著這裏的好。他們不是不能爬,而是不願爬,上一秒在紙上寫下雄心壯志的目標,下一秒卻打開遊戲界面津津有味地玩著,天下沒有無償的餡餅,只有免費的陷阱。一味沈浸在編織的美夢中,只會在其中越沈越深,最後墜入無底深淵。夢,一戳就破,醒來發現自己還是碌碌無為的平庸者。

於我而言,生命是一張褶皺的紙,一支枯筆,命運希望我絕筆,可我偏要提筆續寫春詩。無論甚麽時候,請不要忘記做一個勇敢的人,不止愛自己的剎那芳華,要做雨中永不消散的彩虹。

破繭成蝶是蟲的夢想,日行千里是馬的夢想,直沖雲霄是鵬的夢想。未經歷泥濘不堪的艱難,怎能知道一馬平川的可貴,未經歷狂風暴雨的侵襲,怎能看見雨後彩虹的燦爛,未經歷挫折和磨難的考驗,又怎麽能體會到成功的歡愉和喜樂?人生中充滿了挫折和磨難,但我們不應畏懼他們,而是要相信「失敗乃成功之母」。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抵達夢想的彼岸,夢想永遠只會是勇敢者的嘉賞。

破繭方成蝶,涅盤才成鳳。楓葉經霜艷,梅花透雪香。

人生

人生是甚麼?人生如棋盤,充滿算計,陰險。人生如一本書,每一頁都寫滿了故事。人生如潮水,時而波濤洶湧,時而平静如鏡。

人生如棋,棋盤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人生又何嘗不是?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決定,都要經過深思熟慮。但其實人生沒有所謂的答案,不論選擇那個決定都沒有錯。好的事情留給我們回憶和美好,壞的事情留給我們經歷和教訓 。也許,人就像一朵蒲公英,隨風而去,既自由又迷茫。在這個世間,人們都帶著面具,做着最不真實的自己。所謂「萬丈懸崖終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測」也許不是這個世界黑暗,而是我們低估了人心善變,人性陰險罷了。

人生如書,但是縱使有多麼的不順,不要忘記我們生來便是一個人,孤獨才是常態,沒有人會一直陪伴我們左右。我們要學會享受孤獨。如其執着於此,不如站在屬於自己的高度,去看自己喜歡風景,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人真的能與我們共情、同甘共苦,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經歷過你所遇到的人,事。孤獨是一種極端的自由,是不受人情世故的約束。

人生如潮水,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生一帆風順、福壽雙全,但無人能保證那條路絕對幸福美滿。每個人對幸福美滿的定義都不同,可能是事業有成、創業成功,可能是找到一位可以與自己白首不相離,知心的伴侶,可能是環遊各地,走遍世界,我們不能否定任何一種不是幸福美滿的。每個人都有權力選擇他們想要的生活。只要當我們滿頭白髮躺在床上回首人生時不後悔,沒有遺憾就已經足夠了,難道不是嗎?

在人生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旅客,路途上的風景也正等着我們去欣賞。去書寫屬於自己的故事,唱出屬於自己的生命之歌,跳出屬於自己的舞台。以努力為筆墨,以堅持為音符,以奮鬥為舞鞋。

傳染的謊言(駐站作家)

班上所有同學都知道阿慈品學兼優,每次考試測驗默書都是班中首三名,兼且樂於幫助同學,又尊敬師長。可是他有個很大的缺點,就是愛說謊⋯⋯

「你知道嗎?原來《青青時代》第二關有秘道可以通過第五關⋯⋯」

「你又知不知道,《明明》下一集會講到阿惠被腰斬⋯⋯」

「廣場第三層在快餐店轉角那男廁的第三格長期不能打開,是因為曾經有人在裡頭⋯⋯」

 

起初,大家都相信這些謊言,可是只需過一段時間,不論長短,大家就知道阿慈說的都是謊言⋯⋯

「我今天放學有空,你來我家示範怎樣找到秘道⋯⋯」

「你看,昨天那一集,阿惠都沒有被腰斬。漫畫版都沒有這種劇情⋯⋯」

「那男廁根本沒有第三格⋯⋯」

 

大家有一段時間都想拆穿阿慈的謊言,可是每次阿慈聽到各人的反駁,總會露出少少茫然的神色,跟他在課堂上精明的神情完全兩碼子的事。大家看見他的表情,也不忍為難他。阿慈的所謂謊言都只圍繞在這些「冷知識」上,實際上無傷大雅,當然最重要的是大家遇上學業上不明白的地方,只要問阿慈大家都會得到滿意的答案。在學業上的阿慈事事精明,說的都是事實。因此大家不忍心當面直斥阿慈的不是,大抵是怕弄得大家的關係不好,日後不能在學業上「請教」他。大家的心裡都有同一個想法:只要他不再在謊言上繞圈子就可以了。有趣的是每逢到了下周,阿慈總有新的謊言:

「原來作家莫謂是個女人,她在訪問中承認過自己前世是男人,仍然留有上一世的記憶,因此寫的小說才如此真實⋯⋯」

「火龍果起初只有白色,是有位農夫把西瓜的核植入火龍果之中產生了基因突變⋯⋯」

「絲襪奶茶真的要用絲襪⋯⋯」

阿慈的謊言愈來愈誇張,他還沒有說完大家都知道是假的,班上的同學都慢慢「接受」,他的「事蹟」也慢慢傳到其他班上,阿慈也有了個「說謊第一名」的外號。他不但說謊第一名,全年考試也是全級第一名。有同學開始認為阿慈之所以說謊是由於他想在人前扮作弱者,以減低大家對他的敵視;又有同學說這就是「高分低能」;更有同學說他這個情況是「人格分裂」的一種,叫做「知識分裂」⋯⋯

然而,無論是哪一個答案。大家在翌年的班上,發現阿慈依舊是品學兼優,依舊很尊敬師長,依舊很熱心幫助同學。唯一不相同的是他沒有再說謊,所有他不知道的阿慈都會虛心請教其他同學。起初有些同學會認真答他,後來有一位同學胡亂答了阿慈,好像是關於「漫畫角色名字的由來」。阿慈聽後,完全不當作一回事,露出一臉不解。大家都希望那個阿慈回來,不斷創作不同謊言跟阿慈說,希望有一個能「打動」阿慈。謊言彷彿成為一種傳染病,你一言我一語,如果有人把它們紀錄下來,應該比一本中文書還厚。

這次傳染事件後來沒有無疾而終,而是當老師把阿慈的作文讀了出來,大家才醒覺,決定停止了這麼「荒謬」的行動。那篇作文是寫一封信給最親的人,阿慈大抵寫了「從前每個星期天,我們都在快餐店見面,你每次都跟說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把這些事告訴同學,大家原來都不知道⋯⋯」、「你在暑假時和母親、叔叔去了加拿大,我們只能在網上閒聊,但你的話少了很多⋯⋯」、「爸爸說如果我今年仍然是全級第一名,就讓我去找你⋯⋯」大家不知道阿慈這篇作文的真偽,不過同學在淚水之中,隱隱約約看見一對很要好的兄弟。

變形記(駐站作家)

這幾年在挑選學生參加資優課程時,有關機構總要我發問一道問題,以測試學生的能耐。當中有一條題目極其簡單,卻可以測試學生的想像力,那就是:假如你可以變成任何「物件」(動物、植物、死物皆可以),你想變成甚麼呢?綜合多年的答案,「成為鳥」這答案是常客,通常我遇到這種答案,除非延伸部分如際遇、結局寫得異常吸引,否則必定是第一批被淘汰的。創作不是不可以相似,但細節部分必定要有自己的特色。人人想成為鳥都是希望肉體不受限,自由地飛翔,那麼你答案的吸引力在哪裡呢?

當然,有部分學生懂得從「源頭」入手,配合時事、環境,創作出甚有意思的故事。譬如這幾年遇上大疫情,有寫變成病毒的,消滅自己的同類,令疫情澈底消失;也有寫變成口罩的,寫自己曾經很被重視,卻在一天之間經歷天國與地獄,被人丟掉在垃圾箱內;更有寫變成「搓手液」⋯⋯疫情之外,我印象最難忘應該是變成操練的白線,它不明白為何要日曬雨淋、師生為何不斷踐踏自己,寫來既活潑,也隱隱約約把這白線當作一名不受歡迎的學生,很多不明白,很想改變命運,可是等待自己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無奈。

說起變形,古今中外傳說文本比比皆是,莊子有大魚變成大鳥的「鯤鵬變形」;希臘神話有不少人變成動物的故事,變蜘蛛、變小母牛等等。當然在這些故事中,不能不提德語小說作家卡夫夫(1883-1924)的《變形記》。故事的主線大致是講格里高爾早上自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跟人一般大小的昆蟲(書中沒有提到是哪種昆蟲,不過讀者時常將他幻想成甲蟲、蟑螂之類),沒法跟社會接軌⋯⋯故事最可恨又最可悲的是格里高爾變成蟲後,所有人都沒有追查他變成蟲的原因。而他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怎樣上班、怎樣還債;除了家人外,他第一個見的外人,就是來找他上班的上司。

《變形記》是世界名著,卡夫卡通過寫格里高爾的遭遇,突顯個人在面對「社會」、「工作」時的無奈,從而帶出在現代化城巿下,縱使身處一室,人與人之間都可以極其疏離。格里高爾變成蟲後,家人對他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有喝罵他,有避開他。唯一給他溫暖、照顧的妹妹後來也因事而對他很冷淡。變形故事的吸引力,變成甚麼固然是重點,變形後的際遇卻是最要緊的部分。「變成鳥」不是不可以,但能變成特別的鳥,如莊子的鵬、手塚治虫的火之鳥,從而活出極不一樣的「鳥生」嗎?

掉落的記憶

陽光透過沒關嚴的窗簾照射進房間,成為了黑暗裡唯一的光,我被這光晃的刺眼,於是起了身,當我望向床的另一頭,那裡只有一個枕頭,我的眼淚卻不自覺地掉落。

我得了一種病,我會在任何時候、地點不間斷地掉眼淚,但我無法預測會是哪一刻。於是我起身洗漱後便出發去打工的餐廳。在路上我試圖撥開記憶的雲霧,那種霧霾霾,讓我迷茫的感覺我不喜歡。我自從生了場大病後便忘記了很多東西,缺失的記憶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卻又模糊不清。

來到餐廳後我停放好電動車,便推開門進去準備工作,正巧我看見老闆在這時候向我走來,他說他最近都沒見到過我男朋友了,可是我根本沒男朋友,我陪笑說老闆您真會開玩笑,可他說我真的有伴侶,我們很恩愛,很般配。我不想再聊下去,敷衍完老闆便去工作了。

我在掃窗邊的座椅時,眼淚又不自覺地掉落,腦海裡那霧蒙蒙的記憶又出現了,看不清的人、看不清的場景、看得清的我。我煩躁地用抹布大力清理桌子,卻一不小心將碟子打翻在地,啪嗒一聲,餐廳的喧器贊此刻被破裂聲打斷,朝我這裡望了過來。老闆面上掛著笑讓我盡快清理乾淨,卻在我打掃完後讓我先休息幾天,用了一個超拙劣的藉口將我開除了。

走出餐廳門口我去到了旁邊的蛋糕店,買了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作為被開除的慰藉。領著蛋糕的我,正打算騎著電瓶車回家。座位被太陽不停灼燒而變得非常燙,我一坐上去就虎軀一震,然後跳了下來。本應該歡樂的一幕我卻又落下了淚水,我嘗試著去微笑,可嘴角的弧度卻又很奇怪。我邊露出這樣的微笑,邊用手胡亂地在我臉上抹去淚水。可記憶裏的雲霧卻抹不去。

我回到家後發現有一個穿著大褂的老人家站在我家的客廳裏,我被嚇到尖叫地跑出屋子,他卻用不知名的魔法將我定在原地。他走過來對我說:「你最近頻繁莫名落淚,如果想知道原因就慢慢聽我講。你確實有個男朋友,他長得比你高幾厘米,五官精緻,人也很體貼,又有點調皮,他很愛你,所以他會每天晚上抱你入睡、下了班後會在你工作的餐廳坐在窗邊等你下班、有時會在你被電瓶車座位燙到時大笑,卻又會買個黑森林安慰你。不過你們因為一些原因陰陽兩隔,你們都不想用這份感情和回憶去困住對方,所以選擇讓對方還忘,可現在情況很糟糕,所以你想知道更多的就是山上的墓地那,你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我腦海裡的雲霧在這一瞬問消失匿跡,我看清了他的長相、每一個我們去過的地方、卻看不清我的臉了。我撿起地上一個個掉落的回憶,回想起了和他的所有點點滴滴,並且己經大概猜到了他已經逝世了,我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眼淚。

我根據地址來到了一個墓地那,那裡有枯樹,更多的卻是玫瑰花,我來到了老人家給我的墓地編碼面前,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準備看到男朋友的名字了。可是當我睜開眼,墓碑上刻了兩個字——安晴

可這分明是我的名字。

就在此時,我看見了他站在我的墓碑面前,獻上了一朵玫瑰花,我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脸龐,我顫抖著想要上去擁抱他,可是我卻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他跪坐在我的墓碑前痛哭,我卻安慰不了自己的愛人。

原來我一直都活在了自己的夢裏,夢裏的我活著,一直是一個人,卻每時每刻都有兩個人的身影。兩個枕頭、兩對拖鞋、甚至洗漱用品都是雙份的,所以每當我看到這些熟悉的物品和事情時,即便已經遺忘他,可身體還是擅自做出了反應,因為他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是我可以分享人生的另一半了。他也一樣,遺忘不了我,遺忘不了我們在一起的習慣。

記憶可以忘,可愛不能。

即使這段回憶會帶來痛苦,可是我即便願意曾經擁有過你,讓這段回憶折磨我,然後被封存在我的時光裏,我也不願意我的人生從末有過你。

來吧,來擁抱我。我對著碑前的愛人說,他這次聽到了,看到了我,並堅定地向我奔赴。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擁抱,可回憶和愛不是。

禮物(駐站作家)

每逢長假期,執拾彷彿是例行的「節目」,而在執拾的過程裡,最苦惱的當然是斷捨離舊物。小時候看未日子長,怕長大後忘記前塵往事,就決定甚麼都保留,美其名是長情,實際上是杞人憂天,擔心若沒有外物的話,就記不起過去。因為櫃子裡堆滿了中學時的筆記、已不再玩的遊戲機、過期已不能開動的手提電話。人長大了,方發現很多事情要記得的話不用假借外物,不記得的話縱使眼前是非常珍貴的物件也沒法打動那塵封的心。已經不止一次,對著眼前的舊物完全沒法想起是何時何地購買、因何購買,以至它為甚麼會被冷落在抽屜之內。通常遇到這些舊物還好,記不起就棄掉。然而一旦遇上以下舊物,就往往令我躊躇大半天,延誤了執拾的進度,那些舊物就是友人相贈的禮物。

重舊物源於舊情,友人之禮物更是載滿濃情,我自然看得比一般物件珍貴。因此每每收到友人的禮物,總會珍而重之,能夠展示的如明信片、書簽、海報、小巧飾物等就放在玻璃櫃中,如不能夠展示如領帶、錢包、記事簿、砌圖等則放在衣櫃內。久而久之,衣櫃內放滿的除了替換的衣服外,還有各式各樣的禮物。有一次錢包破爛了,找友人一起購買,對方就說她不是送了一個錢包給我做生日禮物麼。我想了想,確實有這回事。對方就問,為甚麼不使用呢,是不喜歡嗎。我的答案是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捨得使用,怕用壞了就得丟棄。對方無可奈何嘆了口氣,眼神內充滿不解之意。

後來跟另一位朋友說起這件事,他就說送禮的一方是希望收禮者會使用禮物,而非把它藏起來,你珍而重之,反而失卻那禮物的意義。他更反問,你也想對方會使用你的禮物吧,你又不是送出甚麼見不得人的禮物,又或者甚麼要藏起來的「珍品」。於是我只好打開衣櫃,拿出那個包裝精美的錢包,好不捨得的情況下使用。同時更發現櫃子內有形形色色的禮物,有些能說得出是誰送的,有些連何時何地何人相送已忘得一乾二淨。原來我一直以為不會忘記的事,以為看到舊物就會憶起的舊情,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不再是必然的事。這些禮物應該會在某次我需要之時,成為日常之物,或成為可割捨之物。禮物是需要使用才有其價值,我會一直銘記於心。而那錢包,一直陪我過了很多個秋冬,直至不能再使用才會退出我的生命。

新的開始

出門左拐,沿著長江走幾里,有一棵樹,一棵高大偉岸、傲然挺立的樹。

去年一整年都在老家,山野地區不像香港般大廈如林、市集繁華,只有一間間矮樓,母親總是沒空搭理我,我也不是一個深居簡出的人。於是我經常去四處散步,看看周遭的風景。

那是一個夏天,是我閒暇無事,四處閒逛尋來的。褐色的樹幹,足有碗口粗,筆直筆直的,滿樹的銀杏綠得可愛,活像一把張開的綠絨大傘。風一吹,輕輕搖拽。附近的老人說那是二十年前的一戶人家種下的。那時,我總因為外公的癌症、下滑的學業以及母親的說教而煩惱著,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靜一靜,坐下來,看會書、放會空。那棵樹,就是我的避難所。

當淩厲的秋風把天空刷得愈加高遠的時候;當陌上阡頭的孩子望斷了最後一隻南飛雁的時候;當遼闊的大野、無邊的青草被搖拽得株株枯黃的時候……當在這個時候,便是秋了,便是樹木落葉的季節了。整個夏天,我都是與樹度過的,秋天也不例外。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總是讓我感到很悲傷,又或是我總會胡思亂想,認為秋天就宛如熱烈的青春後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又或是外公的病重,此時加重了我的愁緒。母親每日都鬱鬱寡歡,我不喜歡看到這些,因為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沿著長江往西走,告訴大樹,它總會靜靜的坐在我旁邊傾聽。當秋天的尾聲,滿黃的銀杏葉浸染了整個樹頭時,偶爾會飄落一片片的「小扇子」,給這無聊秋冬之交的時節憑添一絲生趣。那棵樹一片金黃,在那長江邊上尤為引人注目。可好景不長,大約幾周之後,大樹也有些力不從心了,它的枝頭凋零,幾片葉子稀疏的在風中搖曳,軀幹開始僵硬。滿地的銀杏葉散發著泥土的清香,算是送給我的禮物,我將它們都做成的書籤,夾在每一本我與大樹讀過的書裏。

一陣疾風驟雨來臨,枝頭光禿禿的,銀杏已然落盡,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失去了往日的高大挺拔,而是彎著腰、駝着背。那個冬天很忙,外公突然去世了,來不及傷痛,可眼淚和懷念填滿了我整個冬天。

春天來了,事情都忙完了,我要返回香港了,再次回到那裏,與大樹告別,發現原先枯黃的枝頭上,卻徐徐地開始冒出了嫩綠的芽。

我想那就是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白駒
過隙,光陰似箭。不知不覺我已經是一個中二學生。中一的最後一天以颱風結束,中二的第一天颱風開始。仍記得結業禮颱風襲港那天,我形單影隻,望著本來要送給老師同學的曲奇。屋外雷電交加,屋內我悲憤交加地吃著曲奇,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直至現在仍歷歷在目。

走啊走,走啊走。烈日當空,汗流浹背,我徐徐地走在路上。在大街上,一個女孩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如那熱鍋上的螞蟻。跟隨著她的目光,看見了另一個女孩正火急火燎地走向她。霎時,回憶湧上心頭,時間倒回小學,我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視線聚集在匆匆忙忙趕來的女孩中。我們結伴而行,走過了多少年頭⋯⋯可惜「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我們終究還是分別了。「好久不見啊!」女孩說,思緒被拉回現實。是嗎?真的⋯⋯很久沒見了⋯⋯我的朋友,你好嗎?真懷念!

走啊走,走啊走。太陽依舊高高掛,但我的心「呯呯」地跳個不停。這久違的地方,久違的感覺,就像回到了⋯⋯那個夏天⋯⋯第一次進入中學的時候。那時戰戰兢兢,扭扭捏捏的我,面對映入眼簾的陌生環境,我如坐針氈,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這時,一個似天使般的同學出現在我面前,她輕輕地煽動翅膀,化解了我的不安和無措。可是物是人非,我們的關係還是在平凡的一天結束。回想起當初的點點滴滴,終究是一場夢呀!「紅綠燈怎麼這麼慢啊⋯⋯」我心裡這樣想著,好像這樣才能掩蓋我心中的悲傷⋯⋯

走了又走,走了又停。新的一學期,新的開始,一切都是嶄新的。但卻叫我有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時間轉瞬即逝,像吃了加速劑。只是一瞬間,留下我孤身一人緬懷過去。以颱風結束,又以颱風開始。初一的那些美好時光,我仍記憶猶新,期望初二的我,能成就更好的自己,留下絢麗的一刻。新的開始,新的生活;新的開始,新的我。

她已經不太記得他們上一次見面時發生了什麼。 畢竟,每一次彼此的短暫見面和無言的離別都沒有什麼不同。 於是,久別重逢的喜悅瀰漫而來的速度根本不及每一段漫長的分離。 他和她已經習以為常。 儘管如此,出於習慣她還是在他臨行前為他做了一碗熱湯麵,儘管味道不像以往的一樣可口,但他還是匆匆地吃完,因為怕錯過飛機。 當時,他們對彼此的奮鬥作旁觀卻說對方是唯一。 他們相互之間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來著? 是「再見」還是「珍重」? 無論如何,肯定沒有「我愛你」。

當他回到父母家時,他發現了令他感到十分慚愧的事實:兩位老人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 這讓他深感苦楚,心痛甚至猶豫著相關的事情不敢大聲說出口,字裡行間暗示著他承認自己曾經錯過。他沉默了片刻,最終肯定地說出口:「爸媽,我學不會你們的愛情。之前我和你們說我會和她結婚,可最終我還是沒有辦法堅持到底,異地戀太艱難了,當我最需要她的時候,身邊卻沒有她;當她在被窩裡偷偷的哭的時候,身邊又沒有我。如果真是這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彷彿領悟到部分真諦,他本來也曾拒絕歸俗,但最終他還是默許:「我也許有點理解你們了,她應該當初就和我分開。」

她一直在心裡默默計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卻突然意識到無需繼續計算,因為他們已經分開了。 他們曾有著一種古怪的默契,在微妙的平衡中聯繫在一起,或許在這一平衡被打破的剎那,也終究被接受了。

當他走進街邊那家他經常去的小酒館時,面對坐在裡面的幾位朋友,他微微感到有些惱怒,竟然背著他聚在這裡喝酒,而且正好是在他失戀的時候。 然而想到他們只是出於關心,他還是將惱怒抹去,熟練地走到他們的同桌坐下,舉起一瓶啤酒就喝了起來。

「今天該輪到你們請我啊!」他重重把酒瓶放在桌上,宣佈著,又嘶啞著嗓子問道:

「我和她分手了,是我甩了她。」他再抿一口酒,又堅定地說: 「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當初的激情早就沒有了⋯⋯年到頭總見不到面,見面了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多高興的事兒,就這麼互相拖著,誰熬得住啊⋯⋯我沒多大事,太久了總會厭倦⋯⋯我肯定不會想她啊,都是心理作用罷了⋯⋯」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不肯停下,像是怕自己停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說下去了。

如果此時桌上的隨便哪一位提醒他,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多麼難過,他一定會再也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幸好,沒人戳破他拙劣的偽裝,他可以安全地將心裡的哀傷和痛苦拆散成消散的蒸氣,隨著夜空的浪漫星空一起淡去。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她喃喃道,「他總是數落我買太多堆著不用的化妝品,我總是不滿意他就和我呆那麼幾天,還得抽出其中相當一部分時間約別的朋友出去。如果我們結婚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以後,還是這麼互相抱怨,我也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這麼想想結不結婚也沒什麼區別,是不是?」她像是真的覺得很有趣似的,輕輕笑了兩聲。 我們,無論結不結婚,總可以彼此相伴,是吧? 她笑了笑,眸子中卻沒有溫暖和希望。

坐在她身畔的好友張了張嘴,輕呼她的名字卻不知再說什麼好,只能沉默而擔憂地望著她。 「你說他一個人該多孤獨啊。」她的眼神黯淡下去,「要是在未來的路上,還能陪他就好了。」

事情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呢?明明都已經一起走過這麼多年了,明明都已經習慣了彼此若即若離卻不可或缺的存在,明明都已經打算娶她了,明明他好像記得,這次他準備好回去找她,然後不走了的,明明一切彷彿都已擺放好,他就快要回去找她,重新開始生活了。

他望著太空無限深邃的夜空,不知不覺滿腹疑惑,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他的心裡既痛苦又憔悴,他想要她,想要回家,想要回去想要找到她,卻不知所措。 然而這一切他只能把它默默地埋藏在心底,就像拿破崙時那遙遠的夢想,「回家」一樣。 彼此之間越來越遙遠,如今到底誰在等待誰?

夢醒時,那段被她盡力遺忘的失事飛機的航班號碼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掙扎著想要從夢中爬起來,但卻在那一瞬看到了他用充滿愛意與眷戀的眼神望著自己,語氣輕快地說:「我都已經全部交代好了,和爸媽說我們異地戀太累就分手了,而且還跟兄弟們吹牛,說我把你給甩了。別別別,別打我。」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繼續說:「所以,你不要來陪我啦⋯⋯」

此刻的她,無力的痛哭起來,淚水在顫抖的臉頰上緩緩流淌。

他和她曾有過一抹希望,認為穿越時日的長河,情愫也許依舊執手不放,終究還能再起雙翼。 但很快,他們便發現,彼此之間迷茫的世界之間,距離莫可跨越;給自己的未來,已被徹底奪走。 愛本是雙向的奔赴,人生卻從岔路逃開。

「請再陪我一場夢,好嗎?」她溫柔得像水,輕輕扯住他的衣襟,聲音裡滿溢著孩子氣的乞求。

「好。」他瞬間的自顧自的用雙臂擁抱這一剎那,卻永遠也無法緊緊把愛人摟在懷裡——於是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該怎麼表達自己複雜的心情。 畢竟,他只能最後軟磨硬泡地笑著應允她, 「我陪你,在夢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