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想家嗎?」每每被這樣問道,你不禁躁動起來。答案當然是「一定」的吧。過於敏感且情緒化的你,冷冷地擠出了一句「那是當然的吧?」的反問,然後擺出一臉不耐的臉,試圖盡快結束對話。
你以為,自己會在離港不到一星期就哭得不似人形。你以為,自己與親人視訊時會忍不住掉淚。你以為,自己會在來臺不久後就寫信回家。結果呢?這都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你並沒有哭,甚至連思鄉的片刻都沒有。視線模糊不算哭。腦袋塞滿了各種憂慮使你無暇兼顧思鄉的一角,學業和人際關係就足以讓你焦頭爛額。當一角的利爪試圖以孤單來貫穿你的心房,你卻在那漆黑的空洞裡填滿忙碌,如此一來,你的心並沒有流血,也不完全空洞。
你對於衣襟上的那朵血花嗤之以鼻,同時認為雙眼掉下來的不過是廉價的多餘物。反正無論你當下的心情如何,活還是得幹,日子還是等過。與其花時間費力地擠出液態的心碎,倒不如多翻幾本書,讓知識塞進生鏽的腦袋裡去。
錯過畢業禮的你是失落的。這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事,因為去了畢業禮,那就得犧牲掉寒假回港的機會。參加畢業禮與回港過年慶生的重量,自然是無疑則重於後者。即使如此,畢業禮還是有重量的。你有點想念你的恩師,也想念你昔日的同學。你在社交網絡上看到你母校的校友活動宣傳,十二月十二日。噢、你人還在台灣。你看着你到現在還是敬愛着的老師的活動宣傳片,有點心酸,視線有點模糊。於是你很快就把頁面往下滑,讓更多的資訊沖走那令你難過的影片。
偶爾你提起筆,看着空白的紙發呆。該寫什麼呢?這個問題在你心中回繞,向上蹦,向下蹲,也得不出個所以然。腦海裡浮起了幾句,又被你嫌棄它們了無新意,於是你把那些零零星星的句子扔老遠的。所以,即使現在已經快三個月了,家裡還是沒有一封來自台灣的家書。
很快就要到母親來看你的日子,而你心裡充滿了雀躍,期待看到那個伴你走過人生十八年的人。不過你沒有明確地表達你的喜悅,因為那是你的風格。你在母親告訴你她已經在台北機場只是迅速地按了幾個『okay』的表情符號,其實你的心情是興奮的,所以才會打上六七個表情符號,可是你也許該寫點文字來表達你的喜悅。雖然,你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你在這天前得知自己會在堂上寫一封家書,然後寄回去,這個事實讓你感到鬆一口氣。因為你是個多麼懶惰的人,你上次寫給你前上司的信足足寫了三星期才寄出去。是的、你寫了信給你前上司,卻還沒有寫給你母親。這點讓你的心沉了一下,也許大家都習慣對外人好而忽略身邊的人。你發現自己也有這個通病。總而言之,你很高興自己有時間可以寫家書,而且是一定能完成的。這樣的發展,讓你的心感到溫暖。
明天就要見到久別的母親,你現在卻在寫這半抒情半記事的文章。你深呼吸,然後輕輕吐氣。你相信你會好好珍惜接下來的、有限的三天的。所以,你停下來,然後爬上床進入夢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