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代寫作水平正在不斷下降嗎?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漢唐以來便屢屢有人提出,但誠如魏徵老頭所言,若如是,人類早已化為鬼魅。香港中文水平低落,自我有知以來,也時有所聞,若如是,今天我們都變成文盲了。當編輯這許多年,最常遇到問題,就是寫作水平有沒有低落。直到今天,我的答案仍是:沒有。我由七十年代中開始編文藝刊物和報章的寫作園地,讀過的感人之作,今天並不比昨天少,好作者是代有所出,似乎沒有斷層。

我們不妨看看1989年香港教育署《檢討提高語文能力措施工作小組報告》的其中一段:

現時本港教育一個特別令人沮喪的地方,就是經常有人未作調查即發表意見,表示本港的語文水平正在不斷下降,現在的教師與學生已大不如前。這類經常出現的投訴已影響到教師的士氣,並極有可能對學生的學習做成不良的影響。經常害怕失敗和不斷受到惡意批評,絕不能有效推動教與學的活動,只有對所做的工作有信心及有成功感才能取得成果。可惜,這成功感在整個教育體系,特別是在語文學習上,已遭否定。(這段中文「很英文」,也有點令人沮喪)

「未作調查即發表意見」今之某司長若為當日的教育司,恐怕又會來一句「completely rubbish」。寫報告的人對本港的語文水平「正在不斷下降」顯然不以為然,若據先前所言,我理應是站在工作小組一邊。但我又不願如此。

雖然沒有作調查,可我的前線中文教師朋友毫無例外地說,學生的作文愈來愈差了,以前,一班作文只有幾個不行,現在,只有幾個還可以。他們的話,我不能當耳邊風。1994年教育統籌委員會《語文能力工作小組報告書》的一段話似乎比較面對現實和觸及問題的重點:

中文能力普遍被指稱為不理想。造成這個現象,可能有若千個與課程有關的原因。例如課程中中國語文科的目標沒有明確的共識。有些學者及教育工作者強調中文為認知發展與溝通的工具,其他則強調它作傳遞道德及文化價值觀念的工具。對目標沒有共識,造成課程綱要發長方面有困難。教授中文的方法,也許並非常常有效。

 這裡沒有否定中文能力不理想,認為教授中文的方法並非常有效,原因是「中國語文科的目標」。這「沒有明確的共識」也正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我說中文水平沒有明顯下降,是因為來到我手上的作品,是作耆有感而發,一筆一劃寫下來,再放進信封,貼上郵票,隆而重之地放進郵筒(用電腦傳稿是近十年爪年才普及的事),那文字無論多麼糟,也有個譜。換句話說,我讀到的(大都)是語文「精英」的作品,而教師朋友們面對的,是廣泛的「大眾」。中文能力不理想,是我也得承認的事實,但從來如此,並非於今為烈。愈來愈差,我相信,是我與教師朋友站有兩個不同的層次說話,是基準不同,或對目標沒有共識所致。這其實是關於中文寫作作為一個學習科目的問題,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裡我還是回到主題,說說我對新世代文學寫作的一些觀感。

大前年在香港書展聽了哈金的演講。哈金提到,他常要給美國和歐洲的出版社審稿,就新人的作品是否有出版價值提供意見。他發覺歐洲來稿的水平十分參差,有極出色的,也有寫得甚糟的。美國的寫作水平卻得平均,沒有寫得特別差的,可也不大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他對這現象的解釋是:美國有許多寫作班,許多作家都受過不同形式和水平的寫作訓練,寫起來頭頭是道,但技術達到一定水平,並不一定保證就有傑出的成品。那我就想到,香港的「寫作班」之類的活動,近年也愈來愈蓬勃。香港公共圖書館推廣活動組自八十年代初起主辦寫作工作坊(包括詩、散文、小說幾個文類),於今超過三十年。雖則禮聞來學,不聞往教,許多學校(包括中小學)怕學生不來學,就請作家往教之。當今的文學天王天后,大概都有過到校教寫作的經驗,許多年輕作者都明言受到這些寫作導師的啟發。可以說,新一代的作家十之七八是經過寫作班調教而成長起來的一代。我讀過青年文學獎初級獎(中學至大學程度)的作品,一兩百篇中極少一塌糊塗不忍卒睹。新鴻基和三聯於2007年起合辦的年輕作家寫作比賽,至今三屆,每屆都收到過千份參賽寫作計劃,可見香港愛寫作的人相當多,記得第一屆有一位小學六年級的「弟弟」在報名表上「市場價值」一欄寫上三十九元九角,我差點就要立刻給他頒一個獎。雖然答非所問,但三十九元九角這個數字也不是胡亂填上去的,是經過市場調查的啊。量不一定保質,但量變有可能帶動質變。

「惡意批評」都是未經調查的意見,只是死雞撑飯蓋,而事實並不如此。我們讀每年考評局有關中國語文科的考評報告,不都盡是對中文能力不濟的「投訴」嗎?邏輯薄弱,知識貧乏,幾乎是常用字眼。但中文寫作的「問題」並不,或不盡不此。說寫作水平沒有下降,我要補充的是,對文字的態度真有點今不如昔了。八十年代中我在報館工作,娛樂版主編就曾對我說:「不要說我們盡是吹水,玉女上酒店房,這樣的新聞你叫我點寫。」天可憐見,到了今天,玉女哪怕只是路經酒店,就必然已經進過某個房間了。如今的報章新聞,套用某司長的話,很有娛樂性,比我們那個年代的刺激得多,可我還是寧願抱殘守闕:寫作不應也不能這樣只聽命於市場或潮流。

文學訓練「普及」,開拓了有志寫作的人的眼界,受過現代文學訓練的年輕作者也敢於和勇於打破傳統的束縛和禁忌。可是用心若只在技巧上,內容難免空疏浮泛。剛在一份學生刊物上讀到一首題為「掏耳」的詩,開頭一段這麼寫:

掏耳對耳朵不好

父親常這樣告誡著我

但年少氣盛、血氣方剛的耳朵

怎忍得往痕癢的撩動

終於,我冒著父親的大不韙

舉起那條剛硬挺拔的小蛇

緩緩地蠕進柔軟的、神秘的處女洞

不消再引下去,也知這詩充滿語帶雙關的性暗示,其後的「進去、出來、進去、出來」、「燒出求救的呻吟」,就更「露骨」了。有沒有必要要這樣寫呢?我想,要寫就要放膽寫,毋須顧左右而言他。這位同學顯然是要挑戰編輯或老師的尺度,你說他意識不良,他就說我不過是寫掏耳而已。吳祖光有一篇文提到:「葆玖很聰明……是憑著聰明演戲,不像他父親(梅蘭芳)那樣下過一番苦練功夫……」(《電影從業十年》)愚以為寫作也一樣。古之學者為己,寫作也應是為了抒發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而不是用來炫耀聰明,博取讚賞(或是甚麼寫作大獎)的。我希望讀到的,除了head-birth,還要是heart-birth的作品。

載《字花》第34期,2011年11至12月,頁13至14。

考評局又公佈考試報告

 (轉載)  經濟日報 18-11-2011

考核中小學生水平的全港性系統評估(TSA),今年考生在個別科目略見進步,但部分學生錯漏依然;小三生未能掌握時間、高度和地址等概念,又將網址填在地址欄,備受關注的語文科,則出現「中英普夾雜」。

專家認為,近年不少學校推行用普通話教中文,將學認字的時間花在教漢語拼音上,結果削弱學生寫字能力。

考試及評核局昨日公布考核小三、小六及中三學生水平的TSA考試報告,讚賞個別表現良好的學生,但亦指出部分學生錯漏百出。

生活經歷少 口試不懂表達

其中小三學生在中文答題上反映未能掌握時間概念,在寫邀請卡的集合時間上寫「5時99分」、「28︰00 a.m.」,甚至「上午九時至下午三十時」等;他們又不明白地址的概念,在邀請卡的地址欄上填寫網址,甚或活動目的等。

雖然小三生的錯別字較去年少7%,惟學生將漢語拼音或英文生字取代自己不懂的中文字上,如漂亮的「亮」,寫上拼音「liàng」,又在答題時寫「我們今天去了一個好玩的place」。

中三生在中文方面,除了出現不少錯別字,更被批評生活經歷少,如表達「喜悅」過於簡單,只寫收到禮物便喜悅等有欠深度,亦只用簡單如高興、快樂去表達喜悅;經歷少以致口試表現亦欠多角度思考、討論內容貧乏,甚至只說「我同意你所說」,個別考生則被指說話尖酸及態度不認真。

單位混淆 中文式英文常見

數學考試中,部分小三生亦未能掌握單位,如指身高是1KG(公斤),又未能以中文表達數字,將71,020寫成「七萬一二十」;有小六生則未能分清垂直綫及平行綫,又混淆圓形及橢圓形。

英文科方面,不同年級都有學生將中文直譯成英文,如「because had many friends」(因為有很多朋友)、「I with my dad and mum」(我和爸媽);文法錯誤有時鬧出笑話,有小三生將「我向鴨子扔石頭」寫成「I throw stones with the ducks」(我跟鴨子一起扔石頭)。

專家︰「普教中」削文字水平

但亦有小三生超水準,在看圖作文題中,寫出詞彙較艱深和結構較複雜的句子,如「I was just wanting to play with the ducks when a gang of rowdy children came, armed with stones。」

香港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謝錫金指,近年不少學校推行「普教中」,用普通話教中文,老師普遍將教學生認字的時間花在教漢語拼音上,結果反削弱學生寫字能力。

謝提醒應集中火力教認字︰「學拼音是學拿枴杖,但真正要學的是行路。」又不諱言︰「現在這麼多發音辭典,不學拼音都可以學發音。」

愛山水

11月4日參與了7S班的畢業旅行,雖然工作、生活有說不出的忙碌與困頓,但上了山就感覺熟悉而快樂,因為我喜歡登山遠足,因為這是去年我的7A的一樣的路線,一樣的風光,也因為7S的同學都活潑快樂,他們時而談笑時而高歌(他們高唱校歌),還有一見到草叢樹林就進入戰爭狀態的男同學,確實帶給大家不少歡樂。

(人在天地中。2010  7A)

因為有快樂,所有的腰酸腿痛,所有猛烈太陽烤炙的焦痛,通通都成為真實而難忘的點綴。

(樂在山中  2010  7A)

香港的山水很近,從學校徒步不遠就可以登上丫髻山,北望可以遠眺田園、魚塘及後海灣的景色,西南可俯瞰天水圍的景色,學校在咫尺間;或遠一點走到元朗登上雞公嶺,你有超脫凡俗的感覺,尤其黃昏,登上雞公嶺之巔,你可一眼盡收元朗的城與鄉,青山綠水環繞、霧靄斜陽映照,再加上清風一陣,美好生活大概如此。再遠一點,再遠一點,其實都是一二小時之內的距離,你就可登大山、觀大海、觀日出日落……我相信沒有一個城市像香港一樣,離大山大海這麼近。

香港的山水很美,但太近,太近就教人耳聾目盲,於是多數人都看不到聽不見。

(獨立蒼茫  2011 7S)

有時候,太近,我們就不懂愛,很多人都一樣,花了半生一生踏破鐵鞋才發現最愛的人就在身邊。

教懂我愛惜香港山水的是個加拿大人,十多前我參加外展訓練,教練是剛來香港的加拿大人ERIC,上山前,我深深記著他的話:不要把任何東西留在山上,不要把垃圾留在山上的垃圾桶。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我們迷路,直至夜深才找到露營地點,飢寒交迫中,我們狼狽地折騰了一整夜,一早醒來,陽光普照,露營地綠草如茵,但,包圍我們的除了綠草與陽光,還有公仔麵包裝,膠水樽……我們怎麼了?上山露營的不都是愛山愛水的人嗎?我看看ERIC,他也苦笑。

直至今天,這兩年與中七的同學上山,我還是講一樣的原則:不要把任何垃圾留在山上。他們都做到了。

(美好的時光  2011 7S)

香港的山水很美很近,但也離我們很遠。

我們離土地其實好遙遠,城市生活,讓我們上山走一段就會腰酸腿痛,只要有泥有沙有野草就有人覺得好髒,只要有山路與林木,有人覺得好悶,風聲雨聲都只是都只是噪音,於是大家帶了太多的玩意,太多的美食及其精美的包裝上山—-我們要在山上享受城市的熱鬧與繁囂,於是山野,人也野,於是我們不懂愛惜,於是大自然於我們那麼近還是無限遠。

我們都離得太遠,所以,不懂愛惜,我們都離得太遠,所以搶奪。當政府的所謂發展,把土地以高價私有化,我們也就展開了無止境的搶奪。於是,財閥把交通樞紐都變成了美日大都會,把山林流水變成歐陸花園,我們遠觀仰望同時爭相搶奪。最後,我們只知道一萬元一尺,二萬元一尺,三萬元一尺,我們都忘記了愛惜山與水,都忘記了為一片土地、為一個冥冥中的家園,守護與抗爭。

我常教大家作文不要離題,但我還是習慣了扯得太遠,我只是想說,我們都要快樂,我們都要愛山愛水愛家園,而且,而 且,作為一個城市人,如果某天你成了億萬富翁,還請記住:金錢是你的,但郊野是大家的,山水是大家的,請愛惜這一切,請不要加入喪失良知的巧取豪奪。

轉載:「好蘋果」勿餵飲《檸檬茶》

 轉載:「好蘋果」勿餵飲《檸檬茶》   信報   09-11-2011

(請與此篇對讀)

每年,考評局都會出版各科考試報告,包括試題、marking scheme及考試報告三部分。評定成績要標準化,不能沒有marking scheme。可是,一旦有mark ing scheme,便像明、清兩代的八股文般,將考試變成考評局與考生的鬥智遊戲。

老實說,八股文與marking scheme都同樣壓抑考生自由發揮創見,但八股文還要勝一籌,事關八股文規定:先用兩句「破題」,再用四五句「承題」,跟「起講」,然後「起股」、「中股」、「後股」,最後「束股」。每兩股都是相對的,終於「大結」,共八股。在「大結」中,考生還可以說幾句個人見解作結論,不失為一個清楚、明白、有規有矩的作論文方式。香港的考生恐怕連作文的規矩也不會。

每年的考試報告,例牌對考生大肆抨擊。譬如寫中、英文別字多、詞不達意、詞彙貧乏等。傳媒一貫報憂不報喜,加上學生語文水平日益低落已成共識,每一年考評局的考試報告便成為最佳樣板,給傳媒大做文章。

占飛卻有點看不過眼。每趟公開考試,數以萬人參加,要找出一些水平奇低,把「them」(他們)串錯為「therm」的,又有何難?若然只是少數「爛蘋果」的錯誤,其餘考生卻要為此蒙冤,豈非無辜?可惜,報告中沒有說這類錯誤有多普遍。我們不時看到報道:香港學生在什麼國際數學、科學比賽拿獎,在世界排名中位於前列,可見香港還有不少「好蘋果」。

去年八月,大陸網上瘋傳一篇文章《拒絕平庸》,是高考拿滿分的作文,讓人得悉大陸高考生的最高水平如何。何時我們的考評局才懂得不只報憂,也報報喜,給公眾看看香港高考生最高水平的文章,讓公眾得知香港學生最好可以好到什麼程度?我相信,香港學生一樣可以寫出漂亮的英文,不然就不會有學生考入牛劍、哈佛一類世界一流學府!再說,哪一天我們的考試局會出一道《拒絕平庸》這樣的作文題,而不只是《檸檬茶》呢?

轉載:考生膚淺 危樓變理想居所

考生膚淺 危樓變理想居所      經濟日報   2-11-2011

青年的價值觀扭曲了?有高考生竟指,市民在塌樓意外中救人彰顯了高尚品德,故危樓是理想居所;亦有考生認為,「模」和援交風氣盛行,反映社會重視金錢,而不追求豪華居所的想法已過時。考評局批評考生,對中國文化精神認識膚淺、是非觀模糊。

專家指這代青年太幸福,不知愁滋味,反將慘事浪漫化,鼓勵他們做義工培養同理心;師長亦切忌錢字當頭,助長笑貧不笑娼風氣(另見文——「Me Generation」 凡事自我中心)。

考試報告:不識中國文化

考試及評核局出版今年會考及高考的考試報告,反映出考生未能體會中國傳統文化;其中高考生在中國語言及文化科的答題表現,更被批評為對中國文化精神認識單薄、膚淺,且將人文價值和人情常理割離。

例如「文化問題」試卷,要求考生討論理想居所的條件時,有考生竟指,塌樓慘劇中,有青年勇救居民,體現了人類的高尚品德,故危樓即使會造成傷亡,都是理想居所。考評局報告批評考生,將中國文化精神僵化為無理教條。

「負米」顯孝心 考生指可速遞

此外,有考生分析理想居所是否要豪華時,以「模」及援交風氣盛行為例,指出社會重視金錢、故會追求豪華居所,再推論出選居所「志不在豪」的傳統文化觀點已不合時宜。考評局批評,考生的是非觀模糊,失卻對中國文化精神價值的追求。

會考中國語文科的閱讀能力部分,其中一篇文章節錄自魯迅《二十四孝圖》,當中提到「子路負米」的故事,即孔子弟子子路,因家貧為雙親到百里之外揹米;報告批評,考生答題時不但未有根據魯迅的看法去分析孝行的難易程度,更竟按現今社會情況去作答,指「子路負米」容易仿效,因為現今交通方便,物流運輸發達,可提供速遞送貨服務,似乎完全未有體會古代孝行的可貴。

不少考生侃侃而談道德倫理,亦過猶不及。中化科說話能力卷,要求考生根據指定詞彙作短講,考評局發現,考生總機械化地,試圖將題目引伸至「人生哲理」,如談下午茶、零用錢、背囊、公事包等,通通連繫到父愛及母愛偉大,難免令人覺得矯揉造作。報告提醒考生,闡述「人生大道理」時要有所依據、言之有物。

見識少 舉例只懂日本地震

考評局又批評考生人云亦云、說話內容單調乏味、識見欠廣闊。就如高考在3月舉行,考生就彷彿只熟悉該段時間的新聞,報告直指:「今年考試,除日本地震及財政預算外,其他實例寥寥可數。更令人感歎的是,考生無視題目要求,胡亂填塞,令日本地震的事例,幾乎在3月11日後每一道試題出現。」

報告提醒考生廣泛閱讀、多了解本國文化及關心時事,這才有豐富、適切的例子去支持說話的主題。

無獨有偶

 偶然用力敲出孤獨

 孤獨憐憫孤獨各有各孤獨不能有其他形狀孤獨念:可是孤獨

 也會混濁孤獨只是不約而同孤獨語法錯誤孤獨太長

 孤獨慶幸孤獨我們常常這樣孤獨寧願死於孤獨同一種

 孤獨摘下孤獨旋轉孤獨蹲坐孤獨而且孤獨凌空孤獨偶然把孤獨倒進杯

 孤獨抓狂時孤獨最是熱情孤獨獨自擁抱孤獨搶去我得以孤獨得拍照的時間,

孤獨當然是好的當他們一大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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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獨是創作永恆的母題,梁匡哲的「無獨有偶」卻有別開生面的描繪,寫法有趣:

 

「孤獨慶幸孤獨我們常常這樣孤獨寧願死於孤獨同一種」

有些詩句,即使你不明所以,但它就是有種神奇魔力似的,讓你的心跳突然變得異常敏感。

 

「孤獨摘下孤獨旋轉孤獨蹲坐孤獨而且孤獨凌空孤獨偶然把孤獨倒進杯」

當孤獨像疫症一樣蔓延,它不再是個形容詞,而是名詞,甚至成為一個新的族群,所有人都將陷入其中,無法抽離。

 

  詩人結尾寫「孤獨當然是好的當他們一大群的時候」這句詩果真可圈可點,既可讀成「孤獨成為人人的共通經驗」,也能讀出「嚮導孤獨只因過於喧囂」。寫詩本身是「自言自語」的一回事,每當我們用心尋找詩歌的尾巴,往往都是遍尋不獲。它總是突如其來的神秘之物,是其黃碧雲所指的「邪靈」,或辛波絲卡所指的「救命的欄杆」,又或者是,永恆不能被命名的「東西」。

 

整理自「植字練習」,載《字花》第33期,2011年9至10月,頁43至50。

用中文寫作的日本人

日本人學中文的能力常常讓我詫異。

前年去京都旅行買手信的時候,年輕的女店員用流利的普通話招待我,我問她是不是中國流學生,她說她是日本人,去過中國半年,學中文。

記得讀大學的時候,同宿舍有個日本來的女學生,九月開學的時候不通普通話廣東話,也不會寫中文,聖誕節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用廣東話溝通。後來,我收到她從歐洲寄來的明信片,通篇是簡潔明白的中文,還引用了魯迅的名言: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對於用中文寫作的日本人,我一直在追讀的是新井一二三,我喜歡讀她寫的日本,比香港作為局外人所寫的日本別有滋味。新井在香港生活過,寫過專欄,我也喜歡讀她寫的香港,我作為香港人,特別喜歡看外國人寫香港,尤其用中文寫。我引一篇讓大家感受一下日本人的中文,感受一下日本人寫的香港。

 車仔面與潮州菜  ( 引自《櫻花寓言》)

搬到灣仔新房子,忽而發現,街上到處都是車仔麵館。為什麼叫「車仔麵」?恐怕是過去推小車的攤販在路邊賣的緣故吧!油麵、粗麵、細麵、米粉,由你任選。再加牛腩、豬腸、豬紅、魚丸、牛丸、墨魚丸、蘿蔔,味道滿不錯。

味道滿不錯,但絕不是高級的東西。我覺得很有趣。如今香港人個個都很有錢,為什麼偏偏流行車仔麵館?

「既可選麵,又可選菜肉,不亦樂乎?」從日本來的朋友說。雖然每家車仔麵館賣的花樣差不多,還是有微妙的分別。每天換一家,又換在麵上放的東西,就永遠能嘗到不同的味道。

除了選擇的樂趣,吃車仔麵也有一種「懷舊」的感覺。過去大家都窮的時候,吃車仔麵說不定是逼上梁山的。現在,想吃什麼都吃得起,香港社會早已進入了日文所謂的「飽食時代」,吃東西再也不是為了填滿肚子,而是為了欣賞味道、氣氛、感覺。故意吃廉價的低級食品會刺激人的懷舊情緒,好比是穿上高級爬山裝,去梁山遠足。能賞到的不僅是眼下的風情,而且是時間旅遊的趣味。

另外,吃車仔麵也有「禁戒」的快感。今天大家都懂得營養學,該多攝取維生素、蛋白質、鈣等等,應該迴避脂肪、碳水化合物等等「壞蛋」。車仔麵一看就知道是很不健康的,是「政治上不正確」的。可是,禁果總是更加甜。自言自語說「管他什麼營養學」,大口大口吃車仔麵,我都覺得很過癮。

於是,搬來灣仔以後,我幾乎天天吃車仔麵。有朋自東瀛來,我帶他去的第一個地方亦是車仔麵館。不僅味道不錯,而且就「車仔麵現象」可以囉唆一番,真是一舉兩得。

不過,又過兩天,朋友的父母也來香港旅遊了。他們是大阪人,而大阪人是日本的廣東人,非常懂得吃,也肯為口福花錢。再說,他們以前來過香港,更不用說吃遍了神戶中華街,對一般的中國菜早已司空見慣。該帶他們去哪裡吃飯?

「我們吃潮州菜,好不好?」朋友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這確實是好主意。日本有得是廣東、上海、四川、北京餐館,但好像還沒有潮州館子。而且,潮州菜不油膩,用的海鮮也多,其實有點像日本菜。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門路。我給香港食家朋友打電話,讓他推薦好一點的潮州菜館。他亦給我介紹了一些潮州名菜。

昨天晚上,我帶日本朋友和他父母去了銅鑼灣一家潮州餐館,按照食家的指示,叫了鵝片、魚、石榴雞、菜脯蛋。人家特地來香港一飽口福,當然少不了紅燒魚翅和官燕之類。

真不可小看大阪人,他們一吃鵝片就喜歡得要命。後來上桌的每道菜都令他們滿意。當最後吃甜品紫米西米露的時候,先生說「日本也該開潮州餐廳」,夫人說「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長壽真是福氣」。

包括半打啤酒和一瓶紹興酒,一晚的開支三千多塊港幣,這個數目,讓我吃驚得「眼睛都跳出來」(日本成語)。不過,已經退休的老夫妻,要珍惜的看來不是金錢,而是時間。既然來了香港,他們要住望海的港島香格里拉酒店,也要吃最好的。

反正,對我來講,最重要的是成功地完成了做導遊的任務。父母高興、朋友也高興了,我自然也很高興了。剩下來的兩天,他們要重訪山頂、淺水灣、赤柱,晚上去文化中心聽香港交響樂團的演奏會。走之前的最後一頓晚餐已訂於文華酒店頂樓的中餐廳。

這恐怕是香港旅遊的一種王道吧。不過,已有成就的老年人去做才合適。至於跟我同代的朋友,送走了父母之後,要繼續陪我探訪灣仔的車仔麵館。我深信,這是香港旅遊的另一種王道。

最近,在書店發現了另一位用中文寫作的日本人—-加藤嘉一。加藤嘉一是土生土長的日本八十後,2003年從東京大學法學系退學,然後到北京大學讀書, 2007年就出版自己第一本中文著作。大家不妨想像一下,一個外國人從零開始到用流暢的中文寫作,其間下過多少苦功的呢?我們自小學英文,我們明白這其中的難處。 這本《中國,我誤解你了嗎?》2010年在中國內地出版, 今年年初香港出版繁體字版。這本書寫他在北京生活,所見所聞的中國社會現象,以至於中日社會現象比較,甚至論及政治。這本書的推薦序都說他將會是外交家、政治家,最近的著作《愛國賊》更顯示出他的野心了。閒話休提,先讀一篇。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再google一下,或者到學校圖書館借這本《中國,我誤解你了嗎?》。

 日本人的戀愛表達方式

我們再把注意力轉到日本那邊看看。日本大學生的生活方式跟中國學生有著巨大差異。在東京、大阪、京都、仙台等大城市,除了本地籍的大學生可以住在自己家中外,大部分外地來的大學生一般都在校外租房住。因為,大部分大學在校園內並不為學生提供宿舍,即使提供少量宿舍也不能滿足數量巨大的外來大學生。這些宿舍一般只會提供給家庭條件困難的學生,以及一些體育特招生。據我所知,住在學校宿舍的外地學生應該不到學生總數的十分之一。那些住在校外的學生,除了上課、在圖書館查閱資料、在咖啡廳與同學聊天、在食堂吃個便飯外,活動地點都在校外這個充滿誘惑的社會環境裏。日本大學生的私人生活環境相對寬鬆自由,私密空間不會受到室友的干擾,他們在愛情表達方式上不會有中國大學生近乎急切的心態。跟居住在學校宿舍的中國大學生不同,日本學生能隨時享有私人空間,這一客觀環境的差異產生了不少影響。

日本大學生離開高中,走進大學校園後,就終於離開父母,獲得了自由身份,在戀愛上同樣有激情。他們大多住在校外,跟其他大學的學生之間交往相當普遍,跨校發生的戀情也相當普遍。不過,由於所處的客觀生活環境,他們的愛情表達方式比較低調。戀愛中的人,手牽手往來於校園、商店、遊樂園之間的情景,十分常見。不過,擁抱和親吻在公共場所比較少見,除非是晚上在公園的角落裏。不僅是大學生,普通日本人一般也不太可能在公共場所毫無顧忌地擁抱或親吻。對大部分的日本人來說,在公共場所擁抱與親吻是一種低素質的行為,也會有損個人在公共場合的形象。

除了刻意回避擁抱和親吻之外,日本人在商店、交通工具、超市等公共場所,也往往會主動避免那些干擾周圍人的無禮行為。東京的地鐵安靜而有序,即使上下班高峰期,乘客們也會規規矩矩地上下車,不會大聲喧嘩,也不會發生搶佔座位的事情。當然,偶爾也會有不良少年坐在地鐵車廂的地板上大聲喧嘩,一些年輕女性偶爾也會坐在地上化妝,不過這的確只是偶然現象。這樣的人隨著日本社會封閉性的加深而增加,成為一種不可忽視的社會現象。但是,整體而言,日本人在公共交通工具裏一般不會大聲說話,不會吃東西,也不會接電話。大家一般都在安靜地看書、看報或者睡覺。假設自己的孩子在地鐵裏任意胡為的話,家長就會當場教訓他們,有的甚至會痛駡或者動手教訓(比如我父親),還會向周圍的乘客們鞠躬、道歉。在公共場合,這樣的教育方式讓孩子以最簡單的方式明白是非對錯,這樣孩子下一次自然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大部分日本人在公共場所扮演著非常禮貌的角色,對周圍的環境也密切關注。在他們看來,公共利益高於一切,良好秩序壓倒一切。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很注重培養國民的讓步精神,換個角度說,它是每一個國民放棄個人自由而形成的產物。

有一位大學畢業剛進入日本某家大企業不到一年的新員工鈴木隆行( 24歲),他一天的生活基本上是這樣的:

早上 7點起床,走路到附近的地鐵站,在車站前面的便利店買一杯咖啡邊走邊喝。坐地鐵大約 1個小時,下車再走 10分鐘, 9點鐘準時到公司開始上班; 12點與同事去附近的速食店吃午飯; 1點鐘繼續上班,到了 6點鐘依然還有許多工作沒做完,旁邊的上司也還沒走,就毫不遲疑地加班;加班到晚上 10點鐘,上司說:“我要走了,要不要去喝酒?”鈴木回答:“好,我去!”聽著上司的抱怨,一直喝到半夜 1點鐘,坐計程車回家, 2點鐘睡覺……

鈴木從早到晚都匆匆忙忙,循規蹈矩地遵循社會公共秩序,在公司裏扮演稱職的員工,下班後還得陪上司去喝酒,跟他搞好關係,為今後的加薪和升職鋪好路,這是日本男子的傳統生活模式。他們都把這一生活模式當做理所當然,對此不抱有任何懷疑的態度。日本人的國民性格和等級意識在這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不過,在公共場所表現良好的日本男人回到家裏,卻表現得亂七八糟:亂扔垃圾,電視和音樂的聲音開得很大,屋子裏又髒又亂,幾乎連下腳的空間都沒有。年輕日本男人普遍有邀請朋友到家喝酒聊天的習慣,互相抱怨,順便發洩不滿情緒,有時甚至會喝到第二天淩晨。

女人的私人空間也好不到哪里去,照樣是亂七八糟的。她們會大嚷大叫,跟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她們在街頭、公司裏呈現出的溫柔可愛的面孔,那些常常受到中國男人誇獎的美德,全都消失了。一回到家,她們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裏就會徹底解放出來。我相信,許多中國人只瞭解日本女人在外面的樣子,而不瞭解她們在家裏的樣子。我想說的是,她們在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令人驚訝的差異,就好像帶著雙重面孔和雙重標準過日子。這是對的,否則在錯綜複雜的社會上將無法混下去。

跟日本人相比,中國人的屋子總是乾淨整潔,讓人覺得很舒適,不像日本男人的房間那樣亂得連下腳的空間都沒有。我曾到中國朋友的家中做過客,跟外面的環境差距非常大,讓我感到很吃驚。當然,也有某些中國男人的房間同樣亂七八糟。整體而言,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年輕人還是老年人,中國人普遍看重自己的私人空間,不像在公共場所那樣大膽,回到家後反而變得很平靜,甚至很文明。我很少看到中國人會在屋子裏大聲喧嘩,喝得一塌糊塗的情景,中國人只有在外面餐廳裏才會這樣。在家裏,中國人通常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或者紅酒,一邊欣賞浪漫電影,享受安靜高雅的氛圍。在自己的私人空間,男性表現得很紳士,女性也非常有禮貌。我還發現,中國人在傢俱和家電上投入的金錢數目一般比較大,很少有日本家庭會買高清液晶電視。中國人在公共場所和私人空間呈現出不同的面孔,這一點跟日本人一樣,只是他們的行為剛好反過來了。

不GOOGLE一下不知道,原來加藤嘉一還是個馬拉松運動員,每天堅持跑步10-15公里。